一線｜螞蟻原副總裁：相互寶沒有賺過一分錢 關停后仍賠付50億

騰訊新聞《一線》 作者 何西

【資料圖】

螞蟻罰款靴子落地，在監管通報中出現的“相互寶”產品，再度引發廣泛討論。7月9日，螞蟻集團原副總裁、保險事業群原總裁尹銘在朋友圈發文，回憶相互寶運營近四年時間的細節。他透露，相互寶截止關停一共幫助了20多萬戶的家庭，互助金近300億元，但相互寶直到關停沒有盈利過一分錢，宣布關停后，相互寶平臺還支付救助金額近50億。

尹銘于2015年加盟螞蟻集團，負責保險板塊業務。2018年，尹銘團隊推出相互保，隨后更名為相互寶并重新定位為網絡互助計劃，這一創新產品在短短數年間用戶群體高達上億，成為螞蟻旗下的明星產品。

在一次溝通會上，尹銘曾對騰訊新聞《一線》提及，最早來螞蟻擔任保險板塊負責人時，馬云一直記不住他的名字，每次開會都會叫他“尹保險”，轉折點是他把相互寶做到上億用戶之后，馬云開始直呼其名。

不過，在用戶突破一億大關后，對相互寶的質疑聲也越來越大。尹銘回憶，當時最大的質疑是不同年紀的人患病概率不同，年輕人不斷退出會進入劣幣驅逐良幣的過程，最后無法持續，進入死亡螺旋。

他解釋稱，相互寶當時把產品分為了三個檔，對應不同人群賠付不同金額，通過這樣的方式，我們讓不同風險的人獲得賠償的標準不同，讓保障觸達到最多的人群。這一方式也給后來星火燎原的惠民保產品提供了諸多實踐經驗。

2022年1月，相互寶正式宣布關停。尹銘隨后也從螞蟻離開，赴任陽光保險，擔任作戰中心總經理兼指揮中心副總經理。

以下為尹銘朋友圈全文：

最近螞蟻集團被罰款的消息出來后，有很多朋友來問我，因為文里提及了“要求螞蟻集團關停違規開展的‘相互寶’業務，并依法補償消費者利益”，再次把相互寶這一已經關停了近一年半的產品推上了風口浪尖。

除了朋友們的關切，最近網絡上要求相互寶的補償聲音亦四起，讓我作為相互寶產品的“始作俑者”感受到了非常大的壓力，也讓我重新回溯了一下相互寶從伊始到關停的整個脈絡，重新回憶起了2022年1月28號相互寶停止運營時的“謝謝你，再見”的特殊時刻。

如果你曾經是相互寶的成員，你打開支付寶，搜索相互寶，可以看到一年半前相互寶關停時的那段四分鐘短片。我當時只看了一遍，便鼻子一酸，自此我再也沒有看過。

首先，我想與大家分享一些數據，這些數據一些已經披露，也有未披露過的：

相互寶累計有超過1億用戶參與互助，以互幫互助的形式獲得保障，通過96期愛心分攤共同救助了205337位患病成員；

相互寶有一群特殊群體，17萬榮譽會員，他們每月參與額外分攤，不計回報；

相互寶有745萬陪審員，一共寫下了711507條陪審觀點；

相互寶有3700名調查員，1000名審核員，累計審核了2092萬頁資料，相當于14萬本高中課本；

相互寶停止運行后，為保障用戶權益，醫院初次確診時間在此之前的互助計劃的患病成員，仍可在初次確診之日起180天內發起互助金申請，為此關停相互寶半年后支出近50億，而這全部由相互寶平臺支付。

這些數據歷歷在目，數據背后，也讓我重新回憶起了當初為何要做相互寶這個產品。

當初在螞蟻保險的時候，我們搜集了很多用戶對于保險的疑問、疑慮和質疑，大家普遍反映保險的保障很難懂，雖然對保障有需求，但是因為條款復雜又很晦澀擋住了他們進一步了解保險的步伐。還有非常多人問，保險為什么要先交錢？買到的還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保障，價格還那么貴？

針對這些對于保險保障的質疑，我們開始構思如何用這種先不交錢、根據賠償的分攤來進行的更加大眾、普適化的方式來做保障，讓更多人能低門檻的獲取保障。這也是相互寶的初心，而相互寶的初心也從未想過從保障這件事中盈利，我們所收的8%的管理費，主要用于這些賠案的查勘。

相互寶的好處，簡單的說，就是把復雜的保險變得又便宜又方便，讓普通人、低收入的人都可以有保障。在中國，買保險是有錢人的消費，重疾險在中國的滲透率只有10%，但是中國的貧困人口有40%是因病反貧，這個龐大的群體只有基礎保障，是沒有重疾保障的。相互寶的出現，讓最需要保障的低收入群體獲得了類保險服務的可能。

保險業內部有人認為相互寶符合保險的基本原理，也彌補了中國最需要保障群體的空白，但是這個創新一定程度上超出了現有的監管框架。

我認為相互寶這樣的創新可以說是一次有益的社會實踐。

從0到1，相互寶幫助了那些被商業保險“遺忘”的人群解決了最基本的社會保障問題，但也因此備受爭議，規則的每一次調整與變動都引發了諸多的討論。

關停之后，相互寶還在做哪些事？

相互寶關停之后，相互寶成員不再分攤，但是救助并沒有停，螞蟻支付了近50億元互助款。深圳的惠民保和杭州的西湖益聯保，都是在相互寶之后出現的政府背景的普惠保險。有媒體評價說 “從這個角度說，相互寶的探索是有益的，它完成了屬于自己的階段性使命”。

實際上，相互寶很多用戶是抱著公益性來的。很多人的想法是買了就是圖個安心，沒使用就是福氣，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幫助別人。我們還有17萬榮譽會員，只承擔分攤義務，不享受救助。甚至還有人覺得，這種互助模式很符合共產主義的終極理想。

相互寶一共賠付了20萬個案子，經過初審后，我們真正去查勘的是這個數字的3-4倍之多，也就是60-80萬個賠案的數量，這8%的成本要負責如此巨量的賠案。我們一直在虧損。當時我們也希望能夠用科技的手段和力量去達到平衡點，也能讓管理費有下降的空間。

從相互寶的賠案數據來看，70%的賠案來自三四線城市，購買相互寶60-70%的人是三四線城市的人，觸達到了那批最需要保障的人群，也實現了我們做相互寶的初心。

相互寶是我從業以來壓力最大的一個產品。壓力最大的時候，我自己也質疑過為什么要做這個產品。

當時，我們每一天的工作幾乎都是從罵聲中開始的。

比如我們第一次公示的時候，因為把一位救助者的生日寫錯了遭到了質疑。從那以后，我們每一次公示都要經過5人校驗，直到我們用科技的手段來代替人工審核，確保不再犯錯，那時候我們就意識到我們的每一張公示都要經得起幾千萬人的檢驗。

再后來因為理賠人員的不規范，我們也遭到很多罵聲，于是我們用數字化的能力，把復雜的調查動作解構，使調查員行為更加規范，讓救助者得到更好的體驗。

相互寶的分攤費用高了，我們被罵；經審核不符合互助條件而被拒，我們同樣被罵；收8%的管理費也被罵……

雖然有很多很多的罵聲，我們0-60歲的大病池分攤費用從來沒有超過170元/年，當然風險更高的60歲以上的老人池會更高一些。我們從每一個罵聲中都抽繭剝絲出一個個問題，并一一去解決，艱難地走了一條別人從來沒有走過的從質疑到解決問題再到不斷迭代解決更多的問題的道路，而這條道路也是一條圍繞保障涉及到最大人群和最多問題的實踐之路。

關停相互寶的時候，我們沒有說是因為監管的要求。當時最大的質疑是說相互寶關停是因為進入死亡螺旋、無法持續，邏輯是不同年紀的人患病概率不同，年輕人不斷退出會進入劣幣驅逐良幣的過程，最后無法持續，但是其實很少有人關注到，相互寶當時把產品分為了三個檔，對應不同人群賠付不同金額，通過這樣的方式，我們讓不同風險的人獲得賠償的標準不同，用最簡單的方式讓保障觸達到最多的人群。這一方式也給后來星火燎原的惠民保產品提供了諸多實踐經驗。

很少有人注意到，相互寶截止關停一共幫助了20多萬戶的家庭，從2018年到最后關停，互助金近300億。

宣布關停后，相互寶平臺仍然在進行救助，金額近50億，竭盡全力保障了消費者的利益。

而相互寶直到關停沒有盈利過一分錢。

相互寶的所有互助款沒有在相互寶的賬面上停留過一秒鐘。

螞蟻終止上市后，我們也咨詢過幾乎所有的與大病互助計劃可能有一點點相關性的部門，像相互寶這樣的互助計劃誰來管，我們該怎么做更規范，坦率說我們沒有得到答案，可能那個時候的螞蟻在人們心目中是何等不堪、避之不及。

相互寶雖然做了很多事，也依然存在很多未解決的問題，如分攤金額的上漲如何給予公眾更加明確的預期，再如人群能不能分的更細等等。當然我們也困惑，分的更細就變得更像保險條款，又變得復雜了。

回憶了這么多，最后想表達下內心的內疚和歉意：

想給老東家螞蟻致歉，因為相互寶帶來的種種麻煩和困擾。

也在此向相互寶所有成員致歉，因為相互寶帶來的種種質疑、誤解和困惑。

要感謝那些年一起并肩奮戰的同學。

盛夏季節，東海、出離我們一起騎著共享單車在南京的各大醫院做調查員體驗，為的是熟悉調查員的作業以及用戶體驗。

當互助調查流程遇到極大挑戰的時候，戴著眼鏡斯文的立勇，輕柔的說“我來”，便擲地有聲的打造了今天數字化的理賠調查平臺。

濟慈從一位互聯網人士變成了保險專家，因為相互寶，他也成為了重疾和罕見病專家，又有誰知道他曾經也是一位輕癥患者。

我會永遠銘記2019年11月22日，在相互寶一周年開放日的那天，那些被救助者感激的眼神，還有那些一起攜手互助的會員給予我們的勉勵和支持。

再次感謝所有的相互寶會員，感謝你們的善舉。

很多次我曾經問過自己，如果還有機會，還會做這樣的創新產品嗎？

我內心的答案很堅定，如果條件允許，一定會！

向上而生，向陽而暖，向善而為，

我堅信人性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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